家門的概念
家門,于普通人而言,是不能產(chǎn)生確切的感悟的。家即是門,門便是家,進了門等于回到了家,出門去便告別了家。誠然,從家門這個字面得知,家包含了門,門融入了家,家門是不可分割的統(tǒng)一體。人需要家的溫暖,家需要人的眷顧,人倘若與家脫離了關系,那么人就失去了生存的根本,家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。陸游曾質疑“國破家何在?”岳飛精忠寫下“還我河山!”顧炎武感慨“國家興亡,匹夫有責!”足見“家”的概念在國人心目中是無比的凝重。
有人把家比作港灣,因為人生的扁舟需要它來泊靠,失去了家的溫馨,我們就會顛簸于洶涌的海洋之中。有人把門喻為鏡子,因為它能折射出家庭的本來面目,沒有門的支撐,我們則喪失了鑒別方向和真?zhèn)蔚哪芰?。家不宜亂建亂修,門不宜亂進亂出。家門的字里行間蘊涵著無上的哲理,滲透著無尚的智慧。一個人可以暫時不回家,但他絕對不能不擁有家。沒有家的人是可憐的人,至少他的心中不會坦蕩蕩。不認家的人像個廢物,哪怕他六根清凈。
清明節(jié)回家掃墓,祭拜媽祖關公,忘不了祖上的遺訓和對老宅香火的延續(xù)。春節(jié)回家祈福,年夜飯其樂融融地與家人享用,大年三十把真情留駐老宅,這是亙古及今不變的定律。還有作灶、祭梁、修倉、補塞,動土、栽種,納畜、納財,出行、會友、訂婚、嫁娶……,無一不是跟宅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(lián)系或從門檻派生出來的習俗。
浮華只是現(xiàn)象。
家門是陪伴人們一生一世的摯友,它與故鄉(xiāng)相襯,與故土相托,與故人相伴,親如兄弟,情同姊妹,至親至愛,不言而喻。連接家門的街巷,猶如一個城市的脈絡,一個城市的坐標,是城市變化的最好見證。解讀街巷,無疑是在解讀一座座的城市,解讀一個個的家園。沿著街巷,可以抵達城中的每一個角落。徜徉老街,走上這些寬窄曲直不一的老街巷,端詳兩旁透發(fā)出歲月痕跡的垣墻和房檐,讓人感慨萬千。家是人生旅途的驛站,是浩瀚沙海中的綠洲,人生一切行動的方向都以它為支撐點。愛爾蘭人對家的癡狂,遠渡重洋去尋求一片凈土。巴勒斯坦人對家的期待,相信離地三尺有神靈。三峽人對家的依戀,竹籬笆人對家的維護,還有多少革命老區(qū),河堤片區(qū),老城區(qū)的人啊,無不以樂觀的心態(tài)來期待嶄新的故事。在這灑滿細碎的人生道路上,有的人盡管歷盡波折,但比別人更懂得家的含義。有的人盡管生活是一地雞毛,但總覺得清新脫俗了好多。
然而,始終要有那么一簇人,少小離家,背井離鄉(xiāng),投身于城市建設的洪流。他們是來自各地的打工者,他們游離在城市的邊緣,他們對家的渴望是那樣的強烈。東溝嶺的故事便是一個縮影。當年,他們?yōu)榱司G城的進步而來,似乎要通過自己的誠實勞動去換取新的依托和歸宿,盡管對故居有著多么眷戀,他們仍然義無返顧,甚至置于死地而后生,歷盡千辛才得以重置了溫馨的家園。而今,他們又為了綠城的拓展而遷徙,盡管又對自己的新家園有著多么深厚的情懷,犧牲精神依舊躍然紙上。由迷惑的鄉(xiāng)土之中來,到真實的都市之中去,盡管他們也燃起過無限的感觸,但他們都這樣告慰自己:一個人不應該為了過去而活,而是應該為了將來而活。這就是樸實的百姓樸素的心理。素來靜謐的東溝嶺,一旦被人為開發(fā),也就難以維持原有的樸實生活了。家不見了,門沒有了,城墻坍塌了……,一切都淡忘在一片喧囂的空氣中。舊街道合并改造,成片地老宅屋和老街巷消失在日新月異的城市建設之中。林間阡陌背負薪蔗的老農(nóng)不見了,漂亮的村姑不再和癡情的青年對歌了,牧童騎著老黃牛馱一輪落日從田野緩緩歸來的情景也不見了。
客觀地講,城市所謂的每一項發(fā)展和進步,同時也意味對亙古的背棄,對歷史的摧殘,是收獲和付出同步進行的一種取舍并終而復始的現(xiàn)象罷了。即使古鎮(zhèn)有吐納千年的本事,也無法填飽人們貪婪的胃口和無休止地索取。當然,人類終究為了某種莫名的追求和滿足奔赴向前,但這種進步的潛在背后,是人類在犧牲一種無以倫比的本質和價值作為代價的。
家的真諦
我和娟是剛認識的朋友,我們的交談是在雀巢咖啡屋里進行的。娟是我接觸過讓我欣賞的為數(shù)不多的女孩,她的睿智和她的容貌一樣出眾,而對家的感情也別有見地。她是棄嬰,養(yǎng)父視她如掌上明珠,養(yǎng)母卻向她翻白眼,唯一的哥哥還跟她爭寵。她每天進出家門,面對不同的境遇,都產(chǎn)生復雜的心理。直到她長到“干凈”的年紀,擁有一顆熾熱的心靈,景況才稍微改觀,可她對家的觀念卻愈加強烈,然而家門對她而言始終是殘缺不全的。和多數(shù)人一樣,她對家的印象,對家的感覺,對家的依戀,還有對家的執(zhí)著,可謂沒有什么比之更重要了。娟曾坦言,她寧愿生長在一個小鄉(xiāng)村,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,放棄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。面對娟的苦惱,想到自己截然不同的向往,我無言以對,也不知怎么理解何謂城里人,又何謂城里的生活。我本來稍微平靜的心,而今再一次激起波瀾。興許遠離了城市的塵囂,才能真正地遠離紛擾吧!
我是在農(nóng)村長大的,那里的山山水水都給我留下了許多美妙的回憶。盡管我們家老少五口節(jié)衣縮食過著平淡的生活,我和妹妹仍感到童年的爛漫和家的其樂融融。春天來了,我們幾個孩童在偌大的操場上放飛夢想般的風箏。夏季來了,我們會赤條條地在溪河中打水仗。秋天來了,我們就在曠野的山澗里采擷各種能充饑的野果。寒假里的農(nóng)村,大人們都在忙著弄年貨、打糍粑和曬臘肉,我和妹妹卻在為手中的十幾元壓歲錢仰嘆不已??梢哉f,整個童年的過程,我都是圍繞在我家、學校和村鄰里度過的。而這期間,我不曾記得我家有過修繕的記錄。最多在刮暴雨的時候,我的爸爸媽媽會用臉盆、瓷碗等器皿去接漏水而已,而我和妹妹還特別的享受這種不眠之夜呢!對比娟,我幸運得多了。
而今,昔日的柔美已不復存在,我如果要再次追尋這些回憶和家的溫馨,只能一次次地翻看那發(fā)黃的相片了。上個世紀的錢仲書老先生,在《圍城》里對家門已給我們作了很好的詮釋。其實,人們向往清新的朝霞,同樣需要安詳?shù)狞S昏,我們沒必要患得患失。對家門的理解,就如同我們感受和睦幸福一樣,不同的人是會有不同的標準和境地的!
備注:此文2004年10月寫于北京,2004年10月25日刊登于北京信息工程學院《北信會刊》第四期。(韋勛峰/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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